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歸月話畢,大廳內的氛圍卻好似一瞬間上了冰。

沒有誰再說話,廳內陷入了片刻的沈默。

六界內頂尖的鑄劍師所用的鑄劍爐鼎皆是自己親手所造,會造鑄劍爐是成為鑄劍的基本功之一。

五萬年前熄昭是六界最好的鑄劍師,而如今她已有五萬年不曾再鑄劍。

大廳內陷入了長久的沈默,許久熄昭開口道,

“阿月…你知我…”

五萬年不曾再提起和鑄劍相關的事了。

熄昭說到此處頓住了。

阿月怎麽會不知呢

她同她年少相識,如今已是數不清年歲的好友。

可自己為何再不鑄劍的緣由從來沒有對阿月說過。

這五萬年來,阿月看她醉生夢死在六界游蕩,如今阿月再也看不下去了。

借釀酒鼎一事,阿月是想讓她再度接觸到和鑄劍相關的事,希望她能破除心魔繼續往前走。

可是…

她能嗎

良久之後,熄昭再度開口,

“阿月,讓我想一想再給你答覆好嗎”

“好。”

歸月放下手中茶盞,

“在你回答之前,我們不回昆侖。”

不回昆侖那去哪

熄昭疑惑地看著歸月,只見歸月專向燭川,

“不知司戰上神的府邸可否借我們兩暫住幾日”

燭川笑著點了點頭,

“這是自然,二位住下便是。”

桑澤第二日幾乎是笑彎了眉眼去敲的熄昭門。

她本以為熄昭上仙昨日就要離開了,卻不想不僅熄昭上仙沒有離開,連歸月上神都住了下來。歸月上神,六界釀酒若她說第二便沒有第一,連歸月上神都留了下來,她日後釀酒一事便不用發愁了。

熄昭打開門就見桑澤一副笑瞇瞇的模樣,還不等她開口問,桑澤先說到,

“上仙和歸月上神可要隨我去玄蒼殿的釀酒園看看”

釀酒園在玄蒼殿西北角處。

此處是桑澤到玄蒼殿後,燭川見她對釀酒一事極其喜愛,特地為她在西北角建了一個園子,許她在此釀酒。

熄昭正欲拒絕,卻見桑澤的眼神盯著自己身後歸月一轉不轉,熄昭見桑澤極力隱藏著期待卻怎麽也藏不住的模樣,笑著搖了搖頭,原來不是沖著她來的。

她側開半步,讓桑澤能完全看清身後的歸月,

“你自己進來問吧。”

桑澤進來後不說話只眼睛亮亮地看著歸月,歸月見桑澤用幾乎崇敬的眼神看著自己,向她笑著問道,

“你是喜歡釀酒嗎”

桑澤用力點了點頭,

“我還是小仙子時,曾偶然間嘗過上神釀的酒,就是在那時我便立誓也要釀出如上神這般仙釀的酒。”

熄昭在一旁聽著,不時地點了點頭,她飲遍六界,沒有能媲美歸月的。

“好啊。”

歸月對桑澤笑了笑,

“那我們留在玄蒼殿的這段時日,我就教你釀酒吧。”

“太好了上神!那我們現在就去釀酒園吧!”

桑澤帶著歸月去了釀酒園,獨她一人留在了將離閣中,歸月離開房內就剩她一個,她窩在長椅上看話本子,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。

再度醒來時已是夜色,熄昭躺在長椅上看著窗外的月色,一時出神,剛剛似乎做了一個冗長的夢,夢裏有師父,師哥師姐,她還留在鑄劍閣什麽都沒有變過。

熄昭做起身從將離閣中走了出去,順著玄蒼殿的小徑緩步走在月色下,夜風吹過帶走她的一絲恍惚,熄昭感受著夜色裏的微風,用力地吸了一口氣。

她已五萬年不曾再提鑄劍之事,可今日,只一點念頭再起,她便夢到以前。師父說的對有些事早就已經刻在了她的骨血之中,想忘也忘不掉。

熄昭不疾不徐地走在夜色裏,迎面有一道身影正向她而來,月色籠在他的面容之上,也融在他的月白長衫之上。

“燭川上神。”

熄昭頓了頓還是向他行了禮。

“小昭,我們之間無須如此生分。”

“許久未見,理當如此。”

“無妨的。”

熄昭一時沈默不知如何回應這份熟稔。

燭川亦不著急,只是緩緩走到她身側和熄昭一同漫步在這月色之下。

許久,熄昭開口問道,

“你應知我是為何而來天宮的吧”

天界的司戰上神,主管六界戰事,昨日狄山神魔之氣一事他當是第一個知曉的。

燭川頷首,

“我知道。”

“為何會有如此巨大的神魔之氣是魔界又有異動”

十萬年前魔族對天界靈氣起了覬覦之心,舉兵進攻天界想占有天界所在之地和靈韻之海,至此兩族進行了持續了四萬年的神魔大戰,最終以天界慘勝制定兩族契約結束。

如今魔界若再有異動,天界不可能坐視不理。燭川聽罷蹙了蹙眉,沈默片刻才開口道,

“以這幾個月天界得到的魔界情報來看,並非如此。”

熄昭聽燭川所言,細想之下亦覺有理。

青玉殿被毀之前狄山並未有過異動,她昨日來天宮,見眾天族也皆是安若自若沒有一絲擔憂不安的神情。魔界若是真有此心,不會是現在的動靜。

“那昨日狄山一事是…”

“現在還不能確定,要等過幾日我親自去神魔邊界一趟才能下定論。”

熄昭聽罷沈默了下來,一時不知如何回答,燭川是天界的司戰上神,親自奔赴危險沙場是他的職責。良久,她開口,

“多加小心。”

順著殿中小徑走了許久,熄昭再次回到了將離閣前。燭川看著不遠處的將離閣停了下來,他古井一樣的眼睛平靜而認真地看向熄昭開口問她,

“小昭,歸月的釀酒爐你可會為她鑄造一鼎”

熄昭看著那雙眼睛,想起今日下午那一場清晰又遙遠的夢境,突然笑了笑對他道,

“會的。”

第二日一早,熄昭拿著昨夜連夜畫完的釀酒爐圖紙去了釀酒園。

歸月同桑澤已經在園中了。

熄昭將圖紙遞給了歸月,歸月見她遞來的圖紙一時之間竟楞住了。

“小昭。”

歸月擡起眼,一雙盛滿水霧的眼睛定定看向熄昭。

熄昭從未曾對她講過再不曾鑄劍的緣由,可熄昭今日既然願意替她鑄造釀酒鼎,那便意味著熄昭不曾說出口的心結已經放下,今日之後熄昭會向前走了。

熄昭什麽都沒有再說只是對她笑了笑,開口道,

“你往日用的釀酒爐可帶了

歸月點了點頭右手揮動,一尊爐鼎出現在了原地。

“你如往日一般用靈力在爐中點火就是。”

歸月依言照做,熄昭看了片刻,將自己的圖紙鋪在一旁的石桌上,改了幾筆,又讓歸月再次在爐中點火。

如此反覆幾次,熄昭終於卷起她的圖紙,

“好了。”

歸月不可置信地湊到熄昭身側,不過一夜時間,熄昭也不過就只看了她幾眼她是如何用爐的,此刻便已經畫好了圖紙。

歸月想拿過她手中的圖紙過來一看,卻被熄昭輕輕拍掉她伸過來的手,

“等爐鼎鑄好用就是,看這個做甚。”

歸月收回手,仍是不可思議地看著熄昭。她知她是天賦異稟的鑄劍師,可即便如此,今日又再一次被她的天賦所震驚。

“既然圖紙已經畫好,接下來便是鑄造爐鼎的材料,我明日起身去尋一些用料回來。”

“起身你要去哪尋”

歸月聽出熄昭話中不對,追問道,

“天宮和昆侖都沒有需要你親自去起身去找”

“嗯,又些遠,天宮和昆侖都沒有。”

歸月皺起眉,只覺事情不對,又追問道,

“是何處”

“南海冰川。”

南海冰川,六界極寒之地,六界少有生靈能在經歷了南海冰川的嚴寒後還能活著走出來。

熄昭要去這裏為她所鑄的鼎去取材料。

嶼浮廳內熄昭同歸月坐在一側,誰也沒有說話,殿內一片寂靜。

燭川帶著明幽從長留園中過來見廳內此景,並不多問只同明幽教授完今日課程,讓她回去後氣定神閑地坐在廳內,他對阿蕪揮了揮手示意阿蕪給他添茶後,便也坐在廳內只品茶不說話。

最終還是歸月忍不住先開口打破了沈默。

“司戰上神可知,今日我為何而來”

燭川放下茶盞搖了搖頭,

“不知歸月上神為何而來”

“小昭為我所造的釀酒爐,要去南海冰川取用料。今日便要動身。”

熄昭今日一早改好圖紙後,本欲直接起身前往南海冰川。

歸月不許卻又無論如何不能讓熄昭放棄這個念頭,最後只得說,如今所住之處是天界的司戰上神府邸,便是要去也該給主人打個招呼再走,才將熄昭拖延在了此處。

歸月停頓片刻,又開口道,

“是替我鑄釀酒爐,不是讓你以身犯險去極寒之地冒險!”

熄昭聽罷,神色平靜地擡眼看著歸月,

“阿月,我是誰”

她是誰

歸月突然怔住,熄昭問自己,她是誰

“你是熄昭啊”

“是啊,熄昭,鑄劍閣的熄昭,浮散上神的親傳弟子,曾經六界第一的鑄劍師。”

歸月聽她這麽說,滿腹的勸阻之言全都堵在了口中說不出來了。

六界第一的鑄劍師,不允許她鑄的劍有一點瑕疵和敷衍。

和鑄劍相關的事也一樣。

是啊,她是熄昭,曾經六界第一的鑄劍師。

歸月原本的擔憂和焦躁,此刻只得洩氣地沈默著。

她怎麽忘了呢,鑄劍師熄昭在鑄劍之事上本就是個瘋子,她年少時見過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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